听完我的话,胁坂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
“你可真是太差劲了。”
毫无掩饰,毫不顾忌。
“你说得没错。”
“在你离开摩艾之前,至少秋好经常在聊天时说到你。”
胁坂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
“她也会抱怨你,但这也证明了她对你的信赖,还有你们之间深厚的友情。这次的事当然她也有错,可你却背叛了秋好对你的信任。”
“……你说得没错。”
关于这件事,这是我第一次遭到来自秋好之外的批判。但胁坂说的角度清晰,而且每句话都正中要害。
“那在此之上,你想问我些什么呢?”
不知胁坂是随和,还是单纯地不在乎,但无论如何我都庆幸他是个客观的人。
他现在给了我机会,让我说出来到这里的真正理由。
“为了摩艾……”
我虽然讨厌胁坂这个人,但若要成为被他厌恶的人,我还需要再多一秒钟的时间做一个深呼吸。
“我能为摩艾做些什么呢?”
我明白自己的话非常自私,这比表达出对他的厌恶还需要勇气。因为分明是自己亲手搞垮了摩艾,还亲手伤害了秋好。我明白,这话一出口就会遭到鄙视、谩骂,甚至是唾弃,但我还是要说出来。
“你觉得,你还能做些什么?”
他虽然没有说“事到如今”,但我却从那凝重的语气中听出来了。
我撑住摇晃的身体,抑制住想要从房间里落荒而逃的欲望。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真的想不出来。但我就是觉得,是不是还能再做些什么。”
“你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你与此事无关。”
我的话多少有些失礼,但胁坂的表情却没有出现明显的喜怒变化。
“对于摩艾来说,我已经是无关的人了。几年前,你作为外人,给了摩艾许多帮助,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不知为何,我没能说出“才来找你”这几个字。
胁坂又抱起胳膊,看向研究室的墙。我下意识地追随着他的视线,却发现墙壁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有个小孔。
“我有一个很单纯的问题。”
胁坂说道。
“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摩艾的?你之前毁了它,现在又想恢复它,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秋好”,我刚想这样说,却在一瞬间停住了。因为我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绝对不是。是我险些又要声称是为了他人,并以此推卸责任了。
我拼命地思考胁坂的问题。不是思考他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而是扪心自问。
我在寻找一个不带有任何粉饰的答案。
最终,我得出了结论。
准确地说那不是想出来的,因为它原本就一直在我思绪的角落。
“我……”
几年来,我对这个答案一直视而不见,同时也不想让别人发觉它。
然而除了这个答案,已经没有什么能代表我的真实想法了。
“我一直都想留在摩艾里。”
没错,仅仅是这样。
答案仅仅就是这样。
如此单纯的答案,我却始终没能对秋好说出来。
如果能早些说出来的话,说不定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即便不是之前争吵的时候,两年前,一年前,甚至一个月前,我都是有机会的。一切本应都来得及。
我要是能鼓起勇气,给秋好打通电话,约她出来再对她说,我想回到那时的摩艾,那该有多好。
可惜我并没能说出口,我一直在阻挠自己。
尽管这并不丢人,也毫不需要难为情。
即便丢人且难为情,但如果我不敢迈开大步,甩开这些想法,那么最后只会让自己更加凄惨。
我一直都没能明白。
原来这就叫作“咽下懦弱的苦果”。
现在终于明白了。
但已经来不及了,已经无法回到从前了。
我已经再也不能回到那个地方了。
“我希望那时的摩艾可以永远延续下去。就是这样简单的想法,真的,只有这些。”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很难再组织出连贯的句子。
胸口依然被刺痛着。
我一边忍受这份疼痛,一边想到,秋好的痛苦岂是我的能够相比的。
无法理解的痛苦,注定要更疼。
胁坂听完我的话,脸上依然毫无波澜,只是点了点头说道:
“是吗?但即便现在你能做什么,估计也无法找回那个想要的地方了。”
我很清楚。
“即便如此,也可以吗?”
我努力地深呼吸了几下,然后用力地咽了一下口水。
“我觉得这样很可悲。”
已经不能再遮遮掩掩的了。
秋好不再专注于我,这让我感到异常失落。我不能再无视这个事实,然后再去伤害她了。
“因为现在仍然有许多人希望把摩艾作为自己的归宿,就像以前的我一样。”
“原来如此。”
从开始到现在,胁坂第一次深深地点了头。
“也就是说,你只是想要拯救过去的你。”
仔细咀嚼着胁坂话中的意思,试着去理解,然后我也点了头。
“……是的。应该就是那样。”
的确如此。
我已不能再继续掩饰了。
听完我的回答,有几秒钟胁坂不知在想什么。
他歪着头看着我,扬起了嘴角。今天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笑容。
“对了,你要是一直站在门口,你后面的女生就进不来了。你能让一下吗?”
我扭过头,刚刚飞奔出去的女生正尴尬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急救箱。我边向她点了点头,边给她让开了路。她急忙走进屋里,指着折叠椅对我说:“快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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