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栓微动，门开了。倪洋穿着笔挺的西装，满脸疲惫地走进来，见了李若素堆上笑容。
李若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朝怀里的罗念曦看了一眼，她依然熟睡着，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倪洋走近倪老爷子的病床前，查看机器上的生命体征，才坐回李若素身侧。
"我来抱吧。"倪洋伸手想揽过罗念曦，李若素却摇头拒绝："我不累，免得吵醒她。"
"今天还顺利吗？"倪洋问。
李若素低垂眼眸，想起医生说的话，心里并不好受。"爷爷的情况不乐观，医生说，他体内的器官功能正在迅速衰竭。今天一整天，他醒来的时候还不到一小时。好在，念曦很懂事，陪着爷爷讲故事，爷爷很喜欢念曦。"
倪洋有心理准备，这也是他顶着风险也要回医院的原因。为了倪创集团，他必须回去捉内鬼，可他的全心都在挂念爷爷和李若素的病情。
"公司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已经查到那鹏挪用公款，赌博欠下巨债，所以他勾结杨友青，是为了让杨友青帮他还债。他私自挪用公款的证据，我已经交给连煌处理。但是现在比，较棘手的事情是，杨友青和杨竹然。
杨竹然在美国的前夫，利用教授职权贪污，这件事被曝光后，她前夫身败名裂。而这件事情很可能是杨竹然主动曝光给同行的。后来，他们离婚，杨竹然回国，上个月，她前夫也出现在西市。杨竹然之所以跟俞凯男联合，是为了帮杨友青占领零售市场。"
"所以……杨竹然是为了阳光集团，而不是为了你？杨竹然不是杨友青的掌上明珠吗？他怎么忍心利用自己的女儿为阳光集团谋利益呢？"
"阳光集团年初已出现财政危机，他急需做出一点成绩获得额外的投资，最快的办法，就是在他擅长的领域，成为老大，而这么多年在零售代理行业中，阳光集团始终被倪创打压。所以，他必须利用某些手段，拖垮倪创。
杨竹然是他的掌上明珠，但他毕竟是个商人。另一方面，我猜想，杨竹然的前夫出现在西市并不是巧合，而且，杨竹然似乎在躲着她前夫。杨友青让杨竹然介入倪创集团，或许是为了保护她，不过，这其中有什么缘由，我暂时还不知道。"
李若素一头雾水，这个真相显然比她预想的要复杂得多，她知道杨竹然不简单，却坚信她对倪洋是真心的。
"好了，这些事情你就别烦恼了，我会处理的。"倪洋揽过她的肩膀，柔声安慰她道："现在在我心里，爷爷，你，还有念曦，是我最重要的人，为了你们，我一定会把这些事情处理干净的。"
李若素靠着他结实的胸肌，温暖的体温和柔软的胸膛让她切切实实的有安全感，此时的她，内心十分柔软，温和，从前那些敏感脆弱和不自信，全都消散。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小心问道："你真用了美男计？"
倪洋"扑哧"一笑，忍不住伸出手指敲她的额头，表情是哭笑不得，一幅我该拿你怎么办的无奈感。
"你老公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名校毕业，家产万贯，怎么会做那种小白脸做的事情呢！在你眼里，我有那么糟糕吗！"
听得倪洋情绪激昂地一顿自夸，李若素冷静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利用自己的美貌的，而你，恰好是难得的美貌啊！"
两人在灯光前聊天，病榻上发出一阵呻吟。
李若素快而轻柔地将罗念曦平放在沙发上，随着倪洋走过去看望倪老爷子。
倪洋转动机关，病床缓缓上移，使倪老爷子四十五度角躺着，他握住老爷子的手，轻问道："爷爷，想喝点水吗？"
倪老爷子昏睡不过一小时，此时醒来却精神不错的样子，就连疲惫无神的眼睛也有了久违的亮光。
"我想和你们说说话。"倪老爷子说话仍然很缓慢，但一字一句非常清晰。他向李若素伸出另一只手，李若素连忙上前双手握住他冰冷的手。
"我刚才梦见你们的奶奶了，她说她是来接我的，我很高兴，我终于可以去见她了……"
倪洋和李若素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觉得不安，难道这是回光返照？二人不约而同握紧倪老爷子的手，似乎这样紧握着，就可以挽留他！
"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你们的奶奶。有人说，一辈子很长，我却觉得一辈子好短，根本不够我爱她。她走了好多年了，我都记不清是多少年了，可是我从来没忘记她的样子，她还是那么漂亮，一见到我就笑。我们隔着两个世界，她跟我说，她很想念我……我还问她你爸爸妈妈为什么没来接我，她说，他们在另一个地方等我，等时间一到，我就能看到他们了……"
"洋洋，若素！"
倪洋和李若素已泪流不止，倪老爷子面向他们，严肃而认真地对他们说道："你们还年轻，要慢慢体会什么是爱。要记得你们两个，还有念曦，你们是一家人，我们倪家的未来，就靠你们撑着了。你们会很辛苦，有时候会很难过，甚至会遇到很多的困难，但是，只要一家人握着彼此的手，什么风浪都会过去的，嗯，答应我，你们都要好好的……"
"爷爷，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倪洋哽咽着，腮帮鼓鼓的，带泪的眼睛里倒映着倪老爷子消瘦的面容，他看到了机器上生命体征极速下落的曲线！爷爷，他最爱的爷爷，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最后几天了！
"若素你呢？"倪老爷子定定地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李若素，他要她的答案。
"我答应你，爷爷，爷爷……"
"好，好，好……爷爷奶奶会在天上祝福你们的！我的宝贝孙子，若素，念曦……"
倪老爷子眼睛看向四十五度角的墙角，他笑着，微微点点头，就好像那里站着一个人一般。
"我的时间到了！"倪老爷子喃喃说道，他笑着，灿烂地笑着，他缓缓闭上眼睛，嘴角的笑容呈现一个完美的弧度。
"爷爷！"倪洋紧抓着已经失去力度的手臂，大声喊他，李若素惊慌失措，扑在床上，哭得说不出话来。
值班医生和护士小跑前来，仪器发出嘀嘀嘀的警示声。
"凌晨十二点零四分，宣布死亡。"医生低沉的声音，像地狱的判官一般，宣告了倪老爷子生命的终止！
护士拔去仪器的电线，拿走倪老爷子身上的插管，拉起白色的床单将倪老爷子的头部盖好。
生命，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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