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大灾后必有大疫，可乐浪的瘟疫，爆发的太过诡异。整整过了一个冬天，才爆发。
江凌刚刚迈入城主府的门槛，沈将世和楚庭烟便迎了上来。一见这两人的脸色，江凌的心头便是一跳，失声问道：“真是瘟疫？”
沈将世点了点头，“城中死者已近百人，病危者甚众。幸好民间的数名医者皆自疫病初发起就在城内及时治疗，有关表征变化、诊疗、传疫及致死的情况都算是了解得较为详尽。”
楚庭烟脸色更加凝重，“我已经将此事上报给朝廷，让王宫里的太医院正在核查旧档，看看以前是否曾有同种疫病暴发。”
江凌不是太懂，用力一跺脚，“都这个时候了还查找什么旧档？”
这时段梦蝶走来，急忙替楚庭烟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诊治疫症，常常要到后期病死甚多时方才能找到最有效的疗法，若是有前人经验可取，自然能保住更多的生命。”
江凌抬手擦了擦额上冷汗，语调有些艰难地问道：“那依太医院的判断，乐浪的疫情还有没有控住的可能？”
沈将世与楚庭烟对视了一眼，面色都
是说不出的难看，“乐浪的疫情爆发的太突然，已经是这样了，情形也不会更坏，怕只怕……”
“怕的是什么？”
楚庭烟皱着眉头说：“怕只怕这场瘟自乐浪起，却未必能在乐浪终。”
江凌足下一软，情不自禁地跌退了两步。如果瘟疫控制不了，蔓延到其他地方，整个齐国都将会陷于死地。
“怎么会这样？”江凌嘘声自语。
“不好了，小良他，小良好像……”沈晴急匆匆地跑来，额上都是汗珠。
“小良怎么了？”江凌心里又是一惊，反复祈祷着。
“小良的症状，好像也是瘟疫。”沈晴的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江凌猛地拨开众人，往小良的屋里跑。
段梦蝶戴着面纱赶在江凌之前拦住了他，“小良交给我，你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让疫情不再扩散。”
江凌瞪着眼睛，只想往里冲，段梦蝶给沈晴使了个眼色，沈晴一把上前抱住江凌，“你相信我，小良交给段姐姐和我，乐浪十几万百姓的性命都在你手中，若你被传染倒下了，乐浪该怎么办？”
江凌咬着牙，痛苦低做了好一会儿思想斗争，“替我照顾好小良！”
才事发两天，乐浪的街面上就已经混乱不堪，拉着尸体的板车碾过青石的小路吱呀声响传来，几个呻吟着的病人被抬进了临时搭建隔离草棚。
江凌围着面纱从乐浪最大的医馆里走出，遇到了急匆匆赶来的楚庭烟。
“都城还未添病例，也未听说别的城池有疫症爆发。”
楚庭烟看着江凌苍白的面容，不顾他连退两步的闪躲，坚持上前握住了他的肩头，“既然只有乐浪爆发了瘟疫，现在只有封城才能保证瘟疫不蔓延出去。”
江凌收紧手臂，眸光闪动了一道：“我虽然不懂医术，但是总觉得，这场瘟疫来得奇怪，恐怕不仅仅是天灾。”
“你也这样想？一开始我就感觉不对，所以才让沈兄悄悄去查了水源。”
“朝廷来消息了吗？他们打算怎么办？沈兄去查的怎么样？梦蝶那里有没有什么进展？”江凌一连串问了很多问题，他现在脑子一团浆糊，依稀记得2002年的非典，全国都陷入了恐怖之中，但那时的他还小，根本不知道那些大人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乐浪的消息封锁得很早，里面的情形知道的人暂时不多。但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如今病例日渐增加，一旦压控不住，全城恐慌外逃便在眼前。
“朝廷现在还在和义军僵持不下，没有余力派来更多的太医给乐浪。但是负责查阅旧档的太医院的医官终于发现了以前一次相似的疫灾。”
“相似的疫灾？”江凌疑惑地问道。
楚庭烟点点头，叹了口气，“三十年前楚国的都城，当时因为离齐国太远，所存旧档中的记载也十分有限。”
江凌倒吸了一口冷气，脑海中的记忆隐约也搜索到了一些，“难道是那场几乎灭国的瘟疫？”
三十年前，楚国的瘟疫突发于国都，因未得及时控制，楚国全城逃散，终至疫情四起，完全失控。
前齐王迫不得已，诏令边境的军队封锁楚国至齐国的所有通道，逃亡者不得入境。当时楚国死了数十万百姓，这一事件实在太过惨烈，连当时远在都城的楚庭烟都大约听过一些传闻，只不过数十年过去，很难与眼下的事情立刻联系起来罢了。
“边境封境数月，一直到冬天才敢开禁。这场疫灾之后，楚国都城宛若一座死城，城中人口十损六七，整个皇族幸存下来的只有熊姓的王室血脉。”
江凌面色如纸，定定地看了楚庭烟许久，“你，你的父亲是不是就是守边的大将？”
楚庭烟明白他想问什么，抿紧唇角，半晌后方慢慢道：“他就是当年奉命封锁边境的大将军。当时我很小很小，只是听母亲说，边境楚国发生瘟疫，本该到时间回家的父亲没有回来。那之后又遇上敌寇趁乱骚扰边境大营，父亲染疾后，又拼死杀敌，最后永远都没有回来。”
江凌低下头，按了按楚庭烟的肩膀，“对不起。”
楚烟摇摇头，“父亲那时曾来过信，信上说边境的楚国百姓一个个跪在围栏外苦苦哀求，求着父亲放开围栏，让他们进来。可是王命不敢违抗，因为我和母亲都在王城，我们的命握在齐王手里。所以父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痛苦的死去。到了冬天的时候，死人已经堆的比围栏还要高。”
江凌倒吸了口凉气，一拳重重地砸在了旁边的树上，语气里透着决绝，“乐浪城无论如何都不能重蹈楚国当年的覆辙。”
楚庭烟望着江凌，“那你打算怎么做？”
江凌咬了咬牙，“封城！”如果说要牺牲一些人的性命，才能换来更多人的安定，那么他只能自私的选择牺牲乐浪，就算百姓怨他也好，恨他也好，他不能让齐国也变成一座空城。
楚庭烟沉寂了许久之后，说道：“你既已有了选择，我定全力支持你。现在疫情扩散非常快，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出这次疫情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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