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用过晚饭后，一个人呆着无聊，就乘着月色还好，去外面随便走走。
说实话，这个城他还不是很熟悉，刚一来到这里就一直忙着打仗，忙着保命，都没有功夫闲下来静静地走上一走。
沿着蜿蜒曲折的河水缓步而行，月夜下，河岸对面本来应该郁郁葱葱的竹林现在也只剩下枯黄，偶尔有两三片叶子吊在上面，半死不活的样子。
冷风袭来，竹枝摇曳，姿影婆娑，江凌不禁起楚庭烟来，自打他进了都城，就杳无音信。不知道身在王宫里的他，过得好不好。
如果是他在这样的夜晚，一定会奏一曲玉笛，踏着月色，行吟于水边。
“在想什么？从我走来，就看见你站在这里发呆。”沈晴一身红裙，踏着月色而来，恰停在河岸边的青石旁。她身后是随风轻动的婆娑竹影，层层如箦，衬得她娉婷秀雅。
江凌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回答沈晴的问题。
沈晴低头看着溪水中随波而动的月影，眼神有些恍惚：“我也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来听一听流水的声音了。这些年一直跟着哥哥东奔西走，就是为了我的病，可到头来，还是徒劳。”
江凌见沈晴这般模样，转身朝她的脑门弹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伤感了，一点都不像你，快变回去。”
沈晴推搡了一把江凌：“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吗？想好好说会儿话都不行。”
江凌笑道：“你是不是一路跟着我过来的？”
沈晴仰着脖子道：“我才没有，只是晚饭吃的有些撑，出来走走罢了，谁知道这么巧就遇见了你呀。”
江凌侧身坐到岸边的青石上：“我在想小良的事。”
“你不会为了乐浪要把他送回去吧？你可是答应过他的！”沈晴提高音量说。
江凌说：“放心吧，我既已经答应过小良就不会食言。我是不知道那孩子都经历过什么，眼神中才会透出那样的冷漠和恐惧。”
沈晴盯了江凌一眼，眼眸低垂：“我只是知道他们逼他杀人，小良这么厉害，肯定对他们用处很大，还好现在小良逃脱了他们的魔掌。”
江凌淡淡地说：“他那么小，该多害怕啊。我也从来没有杀过人，可是我现在不就正在做着杀人的事吗。”
沈晴跺了一下脚，急着说：“那不一样，你是为了乐浪的百姓，才和义军打仗的，你是在拯救更多的人。而且，那些人都不是你亲手杀死的，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江凌摇摇头：“他们只不过是选择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所以我们觉得他们是错的。但他们又真的错了吗？”江凌拄着头看着沈晴说，“沈晴你知道吗，我曾经梦到过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沈晴坐到江凌的旁边侧脸问。
“那个地方没有战争，百姓生活富足，那个国家很强大，强大到别的国家都不敢来欺负他们。那里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想要获得什么，都靠自己的劳动所取得。”
江凌想象着自己在现代的样子，突然觉得当时的自己，是多么的不知道珍惜，是多么的愚蠢。
“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地方呢，你真是连做梦都和别人与众不同。”沈晴笑道。
江凌突然抓着沈晴的手，认真起来：“真的有，那不是梦，真的有那样的地方，在那里生活真的很幸福。”
沈晴有些被江凌吓到，只好迎着他的话：“是，会有的，我们也会有那样的生活的。”
江凌又低下头来，轻声说：“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太弱了，我可能是穿越过来最弱的城主了。”
“你说什么？”沈晴下意识靠近江凌问。
沈晴温热的呼吸吹在江凌的耳朵上，痒痒的，江凌缩了缩脖子：“沈晴，那你之后打算去哪里？”
他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沈晴是为了长生剑而来，可是现在长生剑也治不了她的病，那么她肯定也会走的。
不光沈晴会走，沈将世也会走，段子龙他还有漕帮，他也会走。
而段梦蝶呢，她一心向医，心向远方，小小的城主府也是装不下她的。
他们到最后都会一个一个离开他。不过陈老鬼好像永远都不会离开他，哎！有点想陈老鬼了。
“我不走了，反正你城主府这么大，我就要一个小院子就可以。”沈晴小声说。
“什么？你不走了？你，你难道不回万忠山庄了？你不去治病了？”沈晴的话让江凌十分惊讶，刚刚还在心里悲伤了半天。
“毕竟我爹，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我实在没有办法面对他。就算我爹还认我，但是万忠山庄也容不下我了。至于我的病，治疗寒冰化骨掌的武功秘籍在齐王手里。我们无论如何也拿不到的，我也不想治了。”沈晴朝江凌咧嘴笑了笑。
江凌着急地说：“怎么能不治呢？你寒症发作时那么痛苦，盖了三层棉被，生了两个火炉子，房间里热的像桑拿房一样，那都没用，以后每个月的十五，你怎么熬得过来啊。”
“哈哈，什么是桑拿房？咦？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盖了几层棉被，生了几个火炉子的？我在城主府一共就发作过两次，那次不是楚……”沈晴愣在原地，复杂的看着江凌，“那天是你，是你帮我准备的取暖用的东西，是你进到我房里，然后抱着……”
江凌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是有意要进去的，我知道你不想被人看见，我只是有些担心你，然后就……”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一直误认为是楚大哥，你为什么不说清楚啊？”沈晴咬着下嘴唇，心中一阵难受一阵高兴。
她一直将那个给她温暖的人认作是楚庭烟。原来守在她身边一夜的人是江凌。原来她一直都感谢错了人。
“这有什么可说的，我看你和王叔挺好的。”江凌摸了摸鼻子，“再说了，你那么彪悍，我怕你醒来后再把我暴打一顿，那多不值得啊，哈哈。”
见江凌这样说，沈晴提起裙摆，含着泪水，独自跑回了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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