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辅仁医院门口,天公阴沉着脸,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宋栖梧沉默的站在医院门口,前面不远处,沈朔言和她相对而立。
此刻的他,脸色算不上好看,从宋栖梧说出钱朗的名字之后。
“你如果想指责我,我没意见,但你也不能否认,钱朗退却的这个事实吧。”
当天钱朗是个什么反应,沈朔言就在当场,宋栖梧有没有撒谎,他的心里很清楚。
“我不想否认,可肖楠是你的好友,她才做完手术,你怎么可以告诉她真相。”
沈朔言很不赞同她的做法,这个时候,女生大多都需要安慰,宋栖梧却撕开温婉的表面,让肖楠看见了血淋淋的真相。
“很残忍是吗?”宋栖梧微微挑起嘴角,带着一抹讽刺的笑。
“让肖楠继续记得他,才是一种残忍吧。
这种人,没有一丝一毫值得被记得的价值。”
病房里躺着的,是所谓的,他自己从小到大一直爱着的人,可在听说对方不能生育的消息之后,他的退却,让他的多年坚持,变成了笑话。
想起好友的苍白瘦弱,沈朔言急了。
“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情而已,再给他一些时间,他或许……”
“你觉得这样的感情快乐吗?”宋栖梧打断了他的话,不想再听见他替钱朗的辩解。
“你我都是旁观者,决定权始终都在他们手里,肖楠对于感情的定义比我更清晰,我和你的争论没有意义。
钱朗并没有错,没有男人能接受自己一生无子,我只是觉得肖楠有些不值得罢了。”
对感情的定义更清晰,沈朔言苦笑一声。
“怪不得你会那么坚决的离开那个人。
宋栖梧,你对感情的认知,难道不应该是以喜欢为主吗?一定要权衡别的东西吗?”
沈朔言不经大脑说出来的话,彻底的惹火了宋栖梧。
什么叫不以喜欢为主,什么叫权衡利弊!
难道在她的眼里,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
是了,他说自己不喜欢他,说自己是感激他,现在又说这些,看来是觉得自己看上他的身份地位了。
一想到这些,宋栖梧的自尊心就大受打击,现在又听沈朔言提起了伊东弘文,她整个人都到了暴走的边缘。
“沈朔言,你还有完没完了?
我权衡什么利弊了?你是有钱还是有势?我是嫁不掉了还是怎么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我的人格?”
宋栖梧气的俏脸通红,以前都是她拒绝别人,今天可好了。被同一个男人接二连三的找理由拒绝,真是丢人至极!
她一个大姑娘,不要面子吗!
“你我今天就此分道扬镳,以后再见面,就当做从来不认识。
我一回武汉就立刻相亲嫁人!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再见!”
宋栖梧说完话扭头就走,看起来架势十足,沈朔言站在原地,很是愕然。
他说什么了?怎么就侮辱她的人格了?明明就是想提醒她,要开始学着喜欢自己,怎么一提这个她就变脸了。
彼时沈朔言尚还年轻,不明白在女孩子的面前,是不能否定她们的感情的,尤其是不能提及前男友这个话题。
只可惜现在的沈朔言涉情世未深,一下子就把两条禁区通通给越过去了,他这样的也能有女朋友,那可真是老天爷瞎了眼……
宋栖梧在进入病房前,特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想着待会要怎么去劝慰肖楠,不要因为钱朗的离开而难过。
事实上,肖楠比她想象的还要坚强洒脱。
她率先制止了宋栖梧要说的话,只丢了一句,自己明白了,从那以后,她再未说过一句有关于钱朗的事情,而钱朗,也再未出现在她的面前。
有许多的离开,其实都是悄无声息的,譬如钱朗,譬如沈朔言。
在宋栖梧埋头扎在茶庄各种焦头烂额的事务之中时,沈朔言悄悄地离开了南京城,只有一封书信被陈怀民带到了她的面前。
书信外面,沈恒之三个字的落款写的铁钩银划,龙飞凤舞。
宋栖梧一看见这三个字,就想起那晚沈朔言拒绝自己的话,恨得连牙根都痒痒,一收手就把信给握成了一团。
“宋小姐,你可别迁怒我,我就是个送信的。
我们当兵的,都要服从命令,他也是临时有事,所以才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你就消消气。”
陈怀民还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已经彻底谈崩了,还以为宋栖梧是因为沈朔言不告而别,所以在闹小脾气。
宋栖梧丢下一句“我和他没关系”,就寻了个人带陈怀民去了茶庄,把他给打发了出去。
桌子上的账本,宋栖梧再也看不下去了,她默默的埋首在桌子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她猜到了沈朔言今天会离开, 可等到这种猜测真的得到了证实,她的心始终再悬着。
肖楠已经出了院,借口自己需要人陪,让宋栖梧住进了她旁边的卧房。
其实宋栖梧心里都明白,宋家茶庄出事,是瞒不过肖家的。
肖楠是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危,所以才让她住到肖家,毕竟,肖家如今虽然落魄,破船还有三千钉,一般的宵小还不敢乱来。
好友及其家人的善意,让宋栖梧在这个异国他乡里,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宋栖梧住的卧房窗子下面,正对着路边的一棵大梧桐树,秋天满树金黄,煞是好看。
宋栖梧自搬进去起,常便常站在窗前赏景,夜晚的时候借着月光,也时常如此。
昨晚那棵梧桐树下,站着一个黑暗的人影,月光朦胧,她虽然看不清楚人脸,可是认识多年,他的背影,她还是清楚的。
那晚她早早地就熄了灯睡下,却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特别妖冶,宋栖梧突然睁开眼睛,从床上翻身下来,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
伊东弘文果然还站在哪里,连站姿都没有换过一个。
应该是要离开了吧,所以才会过来。
隔着黑暗的夜空,隔着厚重的窗帘和遥远的距离,二人都完成了自己心里的对视。
就此以后,还是天涯陌路吧。
宋栖梧沉默的站在窗前,沉默的看着日出将至,满天红霞之下,伊东弘文坐上前来接他的汽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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