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偷了木头吗？你这女二流子！”
老太婆以一切圣者的名字赌咒说，她发现这棵小桦树原来就已经撅断了，丢在路上的。他一听这话就喝道：
“你还撒谎？等着，我来给你整治这个毛病！”
老头子说着就揪住了白发老太婆头上那条已经滑到一边去的棉布头巾底下露出的一只干枯的耳朵，使劲拽着她，想这样把她拖走，看起来真是惨无人道。我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从背包里掏出那个骷髅，用手杖挑起来，使它从矮树丛的密叶中间露出本相，我自己却藏在密叶丛里。同时我又怒声喝道：
“把老太婆放走！你这混蛋！”我一面喊，一面把骷髅稍微摇晃了摇晃，骷髅的牙齿便嗒嗒地打战，它周围的树叶也沙沙作响。站在树丛外面的那两个人儿看了，一定会觉得，好像死神在树丛里显圣似的。
守林人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一看，可真吓坏了，顿时面色苍白，像没烤好的面包似的，手一松把老太婆的耳朵也放了。我悄悄地把鬼撤回来；守林人向这里呆呆地望着，动也不动；但是当我让骷髅出现在灌木丛更高处时，他那双圆眼就跟着向那里望去，一看见这个骷髅，他一声不吭，撒腿就跑，他的走路缓慢、摇摆的双腿容许他跑多快，他就跑多快。跑出去很远，到了这条路拐弯的地方，他才停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回头望了望。我就把骷髅稍微摇晃了摇晃，这个逃跑的人就立刻拐了弯儿跑了，再也看不见他的踪影。当然他绝不可能想到，这样的天气，深林中会有人为搭救这个可怜的妇人耍了一个鬼把戏，而且也只不过是个把戏而已，何况他戴着耳环，也足以表明他这个人是很迷信的。老太婆由于惊慌失措，只看见迫害她的人已经逃走，并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把所有的木柴全丢下不要，紧跟着也一溜烟逃跑了，一面跑，一面把两只发抖的手起劲地甩来甩去，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些什么。
我这里却把发挥了良好作用的古旧发黄的骷髅重新装进去。我开了这个玩笑以后，把我乐得浑身感到很温暖，还像战场上的胜利者似的，又休息了一小会儿，寻思一个人处境很坏，通过某种微小的转变，能够使他战胜环境，这也并不是什么稀有的事，想到这一点，感觉心旷神怡。我心里细想那个败阵而逃的恶人，想努力找出他的残酷暴行的根源。我看到他那一双放出炯炯的光芒的圆眼，那胖得像靠垫似的赤红脸儿，嘴唇上面那两撇儿修剪得十分讲究的白胡子，制服上的亮晶晶的纽扣，我就相信我已经体会到，他的全部骄横残酷的暴行，其根源是无限的虚荣心，这种虚荣心既然存在于一个愚蠢粗野的人身上，就只能以这种方式表现出来。
我心里想，这个家伙对儿女和妻子也许是个关怀备至的父亲和丈夫，只要他在吹嘘和炫耀自己的作风这一点上不受到阻挠，他在他的同僚中间也是个良好的伙伴，这个家伙揪着衰老的妇人的耳朵把她拽走时，他得意忘形，按照他那种愚妄之人的标准，还自命是个英雄。并不是说，他从来没有在教堂中或者忏悔座上承认过自己是有罪的；是虚荣心和骄傲自满的情绪冲昏了他的头脑，使他随时忘乎所以，成为自己的偶像的奴隶。他对他的上司的恶德看得更清楚，他的上司又对自己的上司的恶德看得更清楚，这样一级又一级地数上去，每个人都对别人的恶德看得非常清楚，但为了使自己不吃亏，并且显得神气十足，总是疯狂地放纵自己的恶德。这千百个有上级下级关系的人，都这样互为榜样，大家都捋着自己嘴唇上面的白胡子，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这不是出于恶意，而是出于幼稚的虚荣心。他们无论是发号施令还是唯命是从，无论是自高自大还是谦卑恭顺，都显示出虚荣心；由于好虚荣他们才撒谎，他们说实话也并不是由于爱说实话，而是由于这次说实话对他们有利。嫉妒、贪婪、冷酷、蓄意中伤、怠惰这一切恶德都可以制伏或者削弱；只有虚荣心无时不在虎视眈眈，不断地把人引诱到千百件虚伪的或者至少是不必要的事情当中，引诱到种种暴行和大大小小的危险当中，这一切最后使他变成另一种人，和他原来所希望的完全不同。结果就是这样，就是不健康地背离了自己的人格，而不是达到了确立自己的人格这个努力奋斗的目标。
但是上面所说的只不过是这种人当中比较粗野的那一半，那一群精神方面贫乏的人。比较文雅的那一半，那一群有才华和教养的人，并不背离自己，他们有个咒语，这个咒语就是：我们知道它是什么，也希望具有它，它指的就是虚荣心！“天真无邪的虚荣心，是人生无害的装饰！是滋补人性的家庭常备药和抵消粗野的和恶意的虚荣心的解毒剂！美好的虚荣心，是本性趋于尽善尽美和圆满无缺的表征，它促使那一切能使我们变得对世界有用并受世界欢迎的小小的萌芽开花；虚荣心同时又是它本身的最精确的审判者和调节者，它激励我们把善和美以高贵的形象显现出来，否则这种善和美是会被埋没的。甚而至于基督也有几分虚荣心，因为他留着鬈发和胡须，还让人家把香膏抹在他的脚上！[2]”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从分身开始证道请大家收藏：(www.211xs.org)从分身开始证道211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