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星期内，”老人交替着使用小声和大声说，“王太子的未婚妃将驾临我们的都城！全城的市容都要装饰得很美观，成千上万的窗子、门和窥视孔上都要插我们的国旗和王太子妃的国旗；下两周内，各种尺寸的旗子将是最畅销的商品！我已经做过几次这种投机的生意了，赚了不少的钱。谁下手最早、最快，价钱最便宜，谁就顾客盈门。所以要赶快动手，不能耽误一点时间！我已经做了准备，让人做好了旗杆，并且继续定制了若干批，剪裁旗布和缝纫工作也将开始。你吗，小朋友，就像是由上天选定来油漆彩画旗杆似的！嘘！别声张！这里这些大的旗杆，油漆彩画一根，我给一个克罗采的报酬，这些较小的，给半个克罗采；这些非常小的，是卖给贫穷的帝国直属国民和王国臣民插在他们的耗子洞般的门和眯缝着眼似的小窗子上用的，这些嘛，就要四根给一个克罗采！现在可要注意看看怎样做法，任何事都非得学不可嘛！”
原来，他已经预先把几根旗杆的油漆彩画工作做完或者做了一半；两个王国的国旗都是白地，所以先把旗杆涂成白色作为底色，然后绕着旗杆画一条别的颜色的螺旋线。老人把一根已经涂上底色的旗杆放进那个枪眼似的小窗子里，用左手把它平举着，他一面把刷子蘸着颜料，并促使我注意，既不要蘸得太多，又不要蘸得太少，这样才能一气呵成地画出一条又准确又利索的线来，一面开始慢慢地转动旗杆，自上而下地画出天蓝色的螺旋线，尽可能避免手发抖或者非修补不完善的地方不可的情况发生。但他的手还是发抖了，螺旋线中间的白地和蓝线条的宽度，他都没有能够做到尺寸一样，于是，他就把这件失败的作品扔在一边，喊道：“本来嘛！就是这样做法！这件事干得更好一点，这现在就是你的任务啦，因为谁叫你年轻力壮啊。”
我连片刻都没有迟疑，就抄起一根旗杆，把它放进小窗子里用手平举着，怀着好奇心试做起这件奇异的工作来，不久这件工作就进行得很顺利。我热心继续干下去，直到午时左右。这时我从这个黑洞里走出来，发现老人正在三四个缝纫女工当中进行工作，把做旗的布分配给她们，不厌其烦地教给她们怎样缝法，要她们固然不要马马虎虎地缝，但也不要缝得太好，要使工作飞快地进展，而旗子在风中飘动时，却不会开线破裂，同时又不必使它保持永久。女人们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我从那里走过，听到了这些，老头儿又在背后喊我，要我一个钟头之内一定回来，所以我也笑了。老头儿说的我照办了，以后的几天我都在做这件新的工作，一直到完工为止。
外面连续几天都是快意的晚夏天气；阳光普照着这座城市和整个乡间，人们比往常更活跃地到外面来来往往地游逛。约瑟师傅的店里经常挤满了人，他们有的买旗子，有的定做旗子，还有做剪裁和缝纫工作的姑娘和送旗杆来的木匠。老人兴高采烈地在人群里来回指挥和嚷嚷着，他收钱，数旗子，还不时走进黑洞里来，看我独自一人站在那里，借着从墙缝里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转动着白色的旗杆，画那永远画不完的螺旋线。
然后他或许就轻轻地拍一拍我的肩膀，对我耳语说道：“这样很好，我的孩子！这是真正的生命线；你如果学着画得很准确、很快，你就有相当的成就啦！”我确实对这件简单的工作逐渐发生了很大的兴趣，以至于觉得，在这个洞里度过的那几天就仿佛几个钟头似的过去了。这种工作是最低级的劳动，进行起这种劳动来，不用思考，没有职业上的荣誉，除了暂时糊口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要求；进行这种劳动，就像街上过路的行人顺手抄起铁锹，加入劳动的队伍，就地和大家一起进行铲掘一样，只要他高兴去干，只要生活上的需要驱使他去干，他就继续干下去。
我继续不断地画螺旋线，画得飞快而又很小心，没有溅上一个斑点，没有被迫淘汰一根旗杆，也没有因为不决断或者空想而浪费片刻的时间；画好了的旗杆不断地堆积起来，也不断地运走，同时又不断地有新的旗杆送来，我却时时刻刻都知道我完成了多少，每一根旗杆都有它一定的价值。我画旗杆画到那样熟练的程度，使约瑟非常吃惊，第三天晚上就不得不付给我整整两个王冠塔勒银币，作为一天的工资，这比他购买我的最好的素描时付给我的钱还多。最初他拒绝给这样多的钱，叫嚷说他算错了，他并没有认为我干这种活应该挣这么多的钱！
我却不容许拿这件事开玩笑，坚持要他遵守协定，我断言，我获得的熟练技巧与他毫无关系，由于我这种熟练技巧他才能够提供这么多的旗子，对于这点他应该感到高兴；总而言之，我觉得，我在这件事情上完全立于不败之地，我的话吓得小老头儿什么似的，他赶快表示满意，要求我就这样继续画下去，他说，这项生意兴隆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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