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弘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你也知道，自从祖父去后，虽然有着姑祖母庇佑，但家里的境况，仍是一日不如一日。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三公九卿了，就是那些新晋的列侯，又有谁愿意把家里的嫡女嫁到卫家呢？”
门当户对这个标准，上千年来始终以一种强有力的影响力，在男娶女嫁上占据着话语权。
就是在刘进生活的那个时代，亦不免受限于此。
现在，它对汉朝人的影响，要比后世强大百倍！
虽然前有王皇后，后有卫皇后，都是出身平民最终成为一国之母，但这显然不足以改变大汉人的思维。
因为他们知道，这条世俗规则，也只有皇帝那样的真龙才可以视为无物，毕竟谁家的门能高得过皇家。
朴实的大汉人虽然嘴里唱着“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但他们还是更愿意相信，纵然有可能飞上枝头，但麻雀还是随着大群，呆在树下比较安全。
其实若不是卫子夫成功受孕，并顺利地诞下皇子，若不是阿娇无法生育，且在宫中施用巫蛊这种禁忌之术，若不是刘彻是个果决的皇帝。
那坐在皇后位置上的人，一定不会是卫子夫。
因为，阿娇才是更皇帝最门当户对的那个。
“于是，你父亲就把注意打到了姝儿身上？”
刘进的语气淡淡的，颇有些无喜无悲的意味，但卫弘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因为他发现，从自己说话开始，刘进的眼神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卫弘摸了摸脖子，打了个哈哈道：“我猜，我父亲他应该也没想太多，估计只是想让我们两家亲上加亲。”
“亲上加亲？”刘进阴着脸道：
“恐怕是觉得父亲他素来仁厚，不好意思直接拒绝，祖母也一向耳根子软，到时候不用费太大的力气，就可以促成此事吧。”
对于卫弘和刘姝的亲事，刘进自然是坚决反对的。
卫弘和刘姝，只是名义上的表兄妹，而且真要说起来，两人的血缘关系也没有多深。
就算这样，刘进也是远远不能接受这种事的，其他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可他的妹妹就是不行。
对自己的态度，刘进一点也没有掩饰，所以刘进的不满，卫弘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
不想要多想，卫弘就知道刘进不满的对象不是自己，以二人的关系，刘进如果对他不高兴，最可能的做法就是骂他一顿。
当然，现在的刘进不比以前了，打他一顿也是有可能的。
那让刘进不高兴的人，就显而易见了。
卫弘带着歉意道：“我也清楚，我父亲的做法不是很好，你多担待些。”
听到卫弘的话，刘进的脸色缓和了好多，子不言父过，卫弘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更何况，这事也怪不了他。
“这么些年，我一直是把姝儿当妹妹对待，这你是知道的。”
此时的卫弘，神情浑然不似平日里那般无所谓，语气里也多了些真诚：
“而且，这件事他当时一点没和我说，我若是知晓的话，定然会拦着他的。
万幸的是，家上认为我非侯嗣，以此为由拒绝了我父亲。”
汉朝没有“娶公主”一说，无论是史官的笔下，还是市井小民的嘴里，出现的都只会是“尚公主”。
意思就是公主嫁给你，那是你小子运气好攀了高枝，听着好不好听是一回事，关键在于这尚也不是好尚的。
公主之婿，必须得是侯爵，或者侯爵的承嗣者。
换言之，刘氏嫁女儿一定要嫁列侯，不过这只是对直系皇族而言，至于诸侯王之女，就没有这规矩了。
刘据以此拒绝，作为表兄的卫伉即便是脸皮再厚，肯定也是无话可说的。
老表你有意亲上加亲，我也不是成心要拒绝，可规矩是规矩，我这太子总不能带头破坏规矩吧，不然的话，我怎么向天下人交代啊？
刘进觉得，这话绝不会是他那木讷老爹能想出来的，怕是史良娣教他说的。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可这和姝儿对你的态度有什么关系啊？”刘进不耐烦道。
谈到这一点，卫弘的表情变得丰富起来：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还好奇，姝儿是从哪里得知这事的。
那天我本来是来宫里找你的，却遇到了姝儿身边的侍女，她说姝儿有事要和我说，我当时也没防备就随他去了。
她把我领到一个房间里，我推开房门，谁知道里面有一个正在洗浴的女子。”
刘进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
“我没猜错的话，当你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一定有人站出来，说你要行不轨之事。”
卫弘点了点头，从他脸上的苦笑不难看出，他当时的处境一定十分窘迫。
“没错，我还没进去呢，姝儿就跳了出来，不仅认定了我的‘罪行’，还要叫宫里的侍卫把我抓起来。
事后我才知道，里面那个洗浴的女子正是姝儿安排的。”
“那你是怎么逃脱的？”
“我那是浑浑噩噩的，急得不行，姝儿和我说，只有我保证不向家上提婚，她才答应揭过此事。
当时我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自然是赶忙答应了。”
······
傍晚时分夕阳还没落，卫弘就回了尚冠里。
无论是卫弘还是刘进，都没提在宫里用餐的事。
因为到了固定的时间，宫门就会紧闭，到了那时候卫弘就是想出也出不去了，而无故留宿宫廷，可是大罪。
对此，卫弘表现得比刘进谨慎得多，毕竟他家的侯爵，就是因为他老子违反了宫廷的规矩。
入夜之时，王翁须敏锐地发现，刘进的心情似乎比平时好了许多。
刘进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卫弘的经历，前世他只在电视剧中见过这种情况，这还是第一次接触到。
欢愉过后，王翁须先是为刘进整理了一下，才自顾地收拾起来。
刘进本欲喊来秋菊服侍，却被王翁须给止住了。
他以为是因为王翁须初经人事，太过娇羞，不想让外人看到，却不知王翁须想的却是：
“更衣的时候。殿下就不喜欢别的人插手，恐怕，这种事情他也不乐意再有旁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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