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祁昀的御书房非常雅致，一张上好海黄梨木的桌案边上，有一座小型的曲水流觞，一旁是个红泥小火炉，上面正在煮水。
壶水沸腾，袅袅然升腾上去，将这一角熏染得雾蒙蒙的，恍如仙境。
许是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儿子，祁昀的心情格外好，如今除却繁忙的政务外，最喜欢做的就是煮茶，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李清牧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臣，参见陛下！”
“来来，过来，陪朕下个棋。哎，这皇宫之内，就属你棋力最佳，就连朕刚刚寻回的小十七都不及你啊！”
祁昀弹开棋盘，唏嘘着，李清牧俊美的面庞微微一颤。
“臣……遵命。”
他恭声应道，坐到祁昀对面。
“这一次出去，你事情办得不错，竟然剿灭了一个谋逆据点，好，很好！”
李清牧皱眉：“可惜没有抓到活口，这些人都死了。不然还能顺藤摸瓜查下去。”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你也不要太有压力，此事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多谢皇上夸奖。”
李清牧回应着，一板一眼，没任何错处，也没任何情绪。
祁昀默默地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丝黯然。
他把黑色的棋子推到李清牧跟前，转身去泡了一杯茶。
“来，尝尝这茶，从江陵岭南那边来的，据说那儿有一株母树，产出的茶叶经过当地工人的揉捻制作，茶香味甘醇浓厚，泡出的茶水更是晶莹如琥珀……”
祁昀一边说一边将这茶水递到李清牧跟前，可他却赶紧起身，行礼道：“臣惶恐。”
祁昀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目光深邃地看着他。
须臾，他摇摇头：“罢了，下棋吧！”
真是个冲动又沉不住气的孩子！
祁昀在心里嘀咕了一阵，但是却很享受李清牧这耍小孩脾气的样子，生气了好啊，生气了才说明是在乎自己的嘛！
若是无动于衷，他还真担心自己是不是弄错了？
“哈哈哈，心不在焉啊？”
祁昀一子落下，就吃掉了李清牧六个子，瞬间笑得酣畅淋漓。
李清牧之前是有些气愤，可随着他不断下棋，不断思索，猛地意识到，皇帝这是在试探自己？
瞬间，李清牧的脸色微变！
“皇上，您……”
“嗯？”祁昀眯眼，抬头，看着他，“怎么？下棋，别分心，再分心，你这棋盘上的子，朕可都要吃光了啊？”
李清牧深呼吸，硬着头皮道：“皇上，臣斗胆问一句，关于十七皇子，您真的确认身份了？”
祁昀眯了眯眼，看着他微微有点急切的模样，瞬间心情大好：“是啊，确认了，那些证物，确实证明他是朕的小十七。”
“啪！”
李清牧落子，只是这一子，似乎落得很响。
祁昀微笑：“李卿可是有话要说？”
李清牧自然有话要说，可皇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都证明他是了，呵呵，那就是吧！
李清牧淡淡道：“臣，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那就下棋，下棋，哈哈哈！”
“皇上传唤臣来，仅仅是为了下棋吗？”
李清牧又落了几子，忽然问道。
祁昀看着他，眯笑：“是啊，怎么？看李卿这模样，似乎不是很情愿？”
“臣不敢！君君臣臣，您是君王，要臣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是啊！”祁昀一阵唏嘘感慨，“君臣君臣，何为君臣？君是天，天之子，而臣……这世间，多的是臣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自古铁律。”
李清牧心中一惊，抬头看向他，对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李清牧却怎么都看不懂。
“皇上！”
就在这时，陈忠忽然小跑进来，他进来时，先看了李清牧一眼，然后才对祁昀说：“皇上，裴相，崔相，狄相他们求见。”
裴相是首相，崔元贺是副相，还有一位狄相是末相，他主要负责的是监督兵部那边，以及兼任中书省那边的琐碎事务，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
可这一次，三位宰相竟然同时来找他，这是什么意思？
怕是出了不得的大事了。
李清牧眸光一沉，他心中有个直觉，觉得可能是那件事。
“皇上，臣先告退。”
几位相公要见帝王，李清牧自然不好呆在边上，免得说他有心偷听，赶紧离去。
祁昀也不留他。
没一会儿，三名宰相都进来了。
“皇上，惨案，惨案啊！”
三人一进来，崔元贺就率先跪伏在地上，并用头磕地，一脸的沉痛。
紧接着，裴相裴尚卿和狄相狄荆纷纷跪下叩首。
“皇上，清水村惨案，惨绝人寰，惨绝人寰啊！”
裴尚卿悲痛道：“江陵郡南翼城，青田县清水村，全村六百七十一口人，全部被人屠戮一空，尸骸遍地，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啊！”
“妇孺病残，尽数屠戮，一人不留！”
“行此事之人，手段之狠戾，心肠之歹毒，骇人听闻！请皇上，明断！”
“砰！”
三名宰相话一说完，祁昀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脸色气得铁青：“谁？谁干的？可有查证？”
“皇上，此事青田县那边上报上来，臣等都怒不可遏，已经令下面人去查了，估计不日就有消息。”
“哼，可恶，可恶，光天化日，竟然有人行凶，屠杀数百人？那是一整个村子，对方是如何做到的？这等大案，定会有蛛丝马迹，查，去查，查到凶手，严惩不贷！”
“是，臣等遵旨！”
这等案子太重大了，所以三位相公仅仅是得到了皇帝的准许后，就立刻出去忙碌。
这要是换做往日里的话，可能还要和皇帝多说几句话，增进点感情也好。
李清牧离开了皇宫，一回来就接到了来自御史台那边的消息，要他明日开始就去上朝。
因为他现在不是个小官了，怎么说都是侍御史，算是御史台的第三把手。
御史台设立御史大夫一人，御史中丞两人，侍御史四人。
当然了，这个编制并非要全满额，比如，御史大夫的位置空悬很久了，御史中丞目前也只有一个何坚，侍御史算上李清牧，也只是三人。
这无形之中，李清牧的地位又高了很多。
要他去上早朝，无可厚非。
可胧月却从中嗅到了一股阴谋的气息，因为一切的一切，赶得太巧了。
“皇上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李清牧一到家，胧月就迫不及待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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