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听叶欣颜答得这么顺畅，而且一张口就切入重点，不由得皱了皱眉。
轨道运输是去年年底朝堂上闹出来的事情，那个时候，禹王远在豫远郡，是个不管政事的闲散王爷。而叶欣颜不但身在豫远郡，而且她是个女子，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你是听禹王爷说的？”安国公问道。
“算是吧。”叶欣颜点头。
安国公心里又是一跳，禹王为什么会和她说这些？禹王应该不会把朝廷的政务和一个女子说道。
叶欣颜解释道：“之前商量京城的轨道马车，禹王殿下曾经说过，轨道马车运行不算大事，更大的牵扯是使用轨道运送朝廷的重要物资。”
这句话不算真，但叶欣颜也没说假话。瑾融、江一凡和她商量这件事的时候，的确也说了可以在城镇之中载客的轨道马车。先后主次的区别。
安国公听到这个话却安心很多。朝议轨道运行的事情是在去年这个时候，禹王现在知道不算稀奇，和孙女商量轨道马车时提一下，也算正常。
安国公问道：“你知道就好。京城的轨道铺设近一年，可是直到禹王和你回来，才有了实质性进展，而且进展如此快，不到半个月就能行驶载客。这的确是件大事，势必会让很多人把视线聚集在你身上。我想问问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叶欣颜不明白安国公具体指的是什么。
“没人注意你，你的存在无足轻重时，你是什么身份都无所谓。如今不一样了，相信今日之后，很多人都会探究你的身份。你是想继续以齐叶的身份，做你的大掌事呢？还是回到安国公府当你的大小姐？”这才是安国公想问、想决定的事情。
终于从安国公口中说这个事情了。
如果让叶欣颜自己选，她还是愿意做齐叶，平民人家女子没有很多讲究，这样的日子更自在一些。
安国公似乎猜到她的想法，说道：“虽然已经有人把你的踪迹做了安排，可是假的就是假的，齐叶这个身份终究有漏洞。你以后的家业大了，有个安国公府的身份，好处还是很多的。”
叶欣颜沉默片刻，说道：“豫远郡……孙女还得回去。那里有乳制品行，有丰厚的收益，是我的心血。
还有营造行，那是齐家的希望。如今营造行虽然有了点声势，终究根基太浅，很多事情的运作不够成熟，后劲不足。若是我现在离开，只怕齐家爷爷和汪桥就停留在这个水平上了，再想往大里做，恐怕不容易。
还有小食店和美味楼，是金嬷嬷立身的根本，和营造行一样，也是没稳定下来。若是现在放手交给别人，孙女不敢保证以后还能赚钱。”
叶欣颜把这么多个‘还有’说下来，自己都觉得她是个自恋狂了。似乎没了她，人家这么多人没法儿活的样子。
好在安国公似乎很认可她的话，只问道：“如果做回安国公府的大小姐，你依然可以回豫远郡，把那些事情料理清楚之后再回来呢？”
还能有这么好的事情？顶着安国公府嫡孙女的身份，堂而皇之的做生意赚钱？
这样开买卖赚钱，岂不是比交保护费都有保障？
叶欣颜停下转着茶杯的动作，看向安国公，“豪门女子不是要守后宅女子的规矩吗？”
安国公听着有门儿，微笑道：“谁说出去做事就是不守规矩了？你如今带齐身边的丫鬟婆子，有护卫跟着，这已经就守了规矩。”
“那个，您孙女不是……亡故了吗？”当时郑重其事宣布的事情，您老人家可怎么自圆其说？
安国公摸摸下巴上浓密的胡须，颇为得意的说道：“我这张老脸还是有点分量的，只要圣上不说什么，其他人怎么想、怎么说，有甚关系？”
叶欣颜挑挑眉，老爷子这是要找皇帝老儿走后门、私了这件事了？
“皇上能答应？”
“能。”安国公回答的很肯定，不过，“祖父还得问你个事情。”
“问什么？”
“其他路段的轨道，同样的工程，为什么进度会慢那么多？”安国公问道。
“孙女没见过他们做工程，想来是工程排布不好，过于拖拉造成的吧？”
叶欣颜在偏远山区见过盖房子、砌墙，老师傅们小心翼翼在泥浆上放一块砖，前后左右反复敲，直到看到这块砖的位置满意为止。而大城市工地上的普通工人，只看见人家飞快的往墙上放置砖块，偶尔也见他们敲一敲，可那种时候很少。人家砌出来的墙一样平整、漂亮。出手习惯作祟而已。
安国公继续问道：“若是让你主事，把京城剩余路段的轨道加紧完成，你可做得到？”
叶欣颜愣了愣，她好像做不到。
“昌平街轨道之所以做的快，是六爷府里的工事小吏得力。这个……孙女其实不擅长做那些对专业技艺要求很强的事情。”认真算起来，她其实不会做事。
安国公微笑道：“若是六爷不反对，愿意让他的工事小吏调教其它路段的工匠，由你去主事呢？”
“那……应该没问题。这话您不应该问我，禹王愿意自家的管事教别的工匠做事，别人怎么有资格说三道四？”
安国公笑了，“你是个大气、不拘小节的孩子，很多事情你没在意，可别人却会注意到。你一个外来的女子，凭什么进到工地就能让那些管事乖乖听从你的吩咐？”
这个事情他想了好一阵子。孙女是个年轻女孩子，不知情的人，只当她是个偏远山村来的农家女子。可是，这个农家女，从第一天上工，安排事情没遇到过任何阻力。这说明什么？
从他带兵几十年的经验判断，唯一的可能就是工程的主事人和管事对孙女服气。
“……”因为主事的是胡敬；因为只要在工地上，刘青时时都陪着她身边；还因为主管工地事务的人，是跟着她和汪桥做过事的小吏。
安国公抖了抖衣袖，“午后，祖父去见圣上，把你的事情对圣上说清楚。若是圣上问起工地上的事情，祖父会推荐禹王，告诉陛下，禹王殿下手里的管事得力，能够帮着其他路段把轨道工程尽快完工。”
“您还没问禹王愿不愿意呢。”叶欣颜提醒道。
“你要你愿意就行，禹王殿下没有不愿意的。江山是他们父子的江山，若是普天下工匠的技艺都有提升，那是皇家的福气。”
安国公见她还不明白，笑着解释道：“如若禹王手里的工匠、管事都是在你那里得到教导，才能有如此技艺，禹王殿下就是想把这些技艺教给他人，也得顾忌你的意思。”
“会吗？”她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她是谁，不过是个女子而已，就算她是安国公的孙女，可安国公他老人家还得看皇帝的脸色做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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