籽言等着，等着他上来。
可是，没有。
她咬了咬牙，下楼。
籽言看了一眼落地钟，已经九点，她这样坐在楼下等顾东黎回家，已经坐了快两个小时——郑重其事的坐着等。
江阿姨看她也没什么事，就跟她轻声细语的说着话。
江阿姨好像有很多话要和籽言说。
她的亲戚从老家带了好些土产，还说：“有你们俩都爱吃的金丝枣。”
籽言笑。
尽管有心事，可是，跟江阿姨这样聊聊，她觉得舒服。
她不太爱吃甜的东西，江阿姨家乡的金丝枣却是独一份儿的，她也喜欢；
顾东黎是自小由江阿姨带的，吃惯了，况且，他还真是挺爱吃甜食的。
他不爱吃日餐，可是……
她眼前出现那些张照片，她知道那是哪里。
手臂上起了一层栗。
她迅速的甩了甩头。
就听到外面车子的声音，从落地窗看出去，他的车子回来了。
下车的时候，江卓递给他一个电话，他一边解着外套钮子，一边讲，脸上，是标准的谈公事的表情——只是还好，情绪还好……
情绪真好啊。
顾东黎进门，还打着电话，只示意要杯咖啡，就直接上楼了。
江阿姨忙准备给顾东黎煮咖啡。
籽言说我来吧。
江阿姨笑着点头。
江卓也进来，他们姑侄俩说了几句话，大概是家里的事，籽言没有听，只是看着咖啡机，默默的等着。
等待的工夫，她心里竟然有些紧张。
“籽言。”江阿姨笑着。
籽言回头，被江阿姨笑的有点儿发愣。
“东子咖啡里不能加糖啊。”
江阿姨看着籽言把鲜奶、肉桂粉、方糖的罐子一个一个的从柜子里拿出来，提醒道。
籽言打开糖罐，看着那洁白的方糖，点点头。
她是出神了。
她随后端着咖啡上去，去敲顾东黎书房的门。
门一开，就看到他正坐在桌前看文件。
见是她进来，转过身，接过她递上的咖啡，他的长腿一伸，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凳子的滑轮一动，桌子远些，离她近些。
她站在他身后，一时没出声。
只看着文件，上面有很多红色的叉叉勾勾，是顾东黎做的标记。
顾东黎抿了口咖啡，“有什么事吗？”
咖啡一入口，已经觉得不对，他急忙咽下去，低头看一眼，问，“你调的？”
“嗯。”她应着。
他瞪着她。
她竟然给他加了全套。
肉桂和鲜奶，让咖啡香的呛人，糖，至少有两颗，甜腻腻的。
他不喝这种味道混乱、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籽言由着他瞪。
她故意的。
她就是想这样干。
她想了想，说：“东黎，今天，张莉找过我……”
顾东黎立即说：“这个事你不要管，我们什么也没有。我和她也不是那几张照片就能说清的。”
籽言愣了一下，他都没有听她把话说完。
顾东黎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又喝了口咖啡，眉头拧紧，好容易咽下去，才说：“她找你，不外乎两个目的：第一，向你挑衅；第二，破坏。”
籽言沉默，心里的大石头却落了地。
不问缘由，她只要他一句话。
她信。
顾东黎继续道：“籽言，还有唐季礼那里，你最好不要从我这里找出口。我实话告诉你，唐季礼的事已经不光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了。你知道唐季礼的背后是谁吗？你知道顾、郭两家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吗？现在已经是一子错满盘落索的境遇了。如果唐季礼真的爱你，他就不会提前通知他的母亲来求你帮他。否则，他怎么前脚一出事，你的唐阿姨后脚就到？弃卒保帅，这不过是毁了唐季礼的前程而已。”
籽言张了张嘴。
毁他前程而已，他说的，如此的轻松镇定。
她心里顿时发冷——从顾东黎嘴里说出来，这几个字，怎么让她如此的彻骨生寒。
她看着顾东黎。
他，在她面前，极少显出这样冷酷的一面。
顾东黎不看她，“再说，唐季礼为什么走到尽头，你跟我最清楚。无非是针对我。”
“真的是没有办法吗……”
“别问。别想。”
“有必要这样？”
顾东黎笑了一下，“叶籽言，你到底是善良呢，还是幼稚？”
他脸上的笑迅速隐去，“这是你最后一次在我面前提他，别再让我听到第二次。”
籽言吸了口气。
她看着顾东黎。
心里已然知道无望，可是，还是想再说一句：“我跟你说过，自从我回来，我真的是想好好地呆在你身边。但到底我们是兄妹一场……”
“叶籽言！”
“顾东黎，我也不信季礼单单是为了我，才针对你。更何况你也见不得就比他干净！”
她也盯着他的眸子。
“你，这是要跟我吵架吗？！”
他下巴抽紧。
“不是。”她否认。
“那是什么！”他放下杯子，因为太用力，咖啡洒出了一些，在书桌上，晕了一圈，油点子一样，滚动。
她转过身要走。
顾东黎一把拉住她的手。
她回头，看到他阴云密布的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目光清澈。
这么清澈的目光，却像鞭子一样抽过来，带着响。
顾东黎脸色顿时变了。“叶籽言，如果你这么看我。那么我跟你无话可说。”
他松开手，“你给我出去！”
他转过身来，背对着她。
觉得台灯上方的灯光怎么这么刺眼。
籽言默默的站了一会儿，转身出门，在关门的一刹，她听到顾东黎说：“叶籽言，在这个问题上，你有没有哪怕是一刻，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下问题？你有没有把整个顾家当成你的家？你有没有把自己当这个家族的一份子？”
他盯着文件上的条条线线。
红的刺目，黑的发冷，灰的，又飘渺。
半晌，没有一丝声响。
他以为她已经走了。
他忍不住回头，却看到她仍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两个人就那么对望着，都看到对方目光里，满含着复杂的情绪。
然后，他听到她说：“东黎，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会帮季礼。”
“既然我们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这件事情，你尽管去做。但是，惹出事来，别怪我不帮你。”他冷冷的说。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替他关好了门。
顾东黎一掌拂出去，桌上的图纸稀里哗啦的全都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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