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众将面前,章邯以极其坚定的态度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但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是稳定军心。待所有人散尽,他才卸下劲来,面上露出深深的不安。
赵高的手段到底有多毒辣,他心里一清二楚。当初李斯父子受难,他明知道这是赵高在排除异己,然而为了后方的稳定,为了战事的顺利,他生生将这口气忍了下去。但如今看来,赵高大有急不可耐的意思,李斯刚死没多久,暗藏刀锋的诏书便发到了自己手里。
章邯微微闭着眼睛,一手撑住太阳穴,认真地思考着该如何拆解这一难题,刚想了没一会儿,就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进了门来。
不用看他也知道进来的是何人。待德音一脸担忧地站在他面前时,他已经按下心头烦事,微微笑着仰起头来。
“你怎么来了?”见他强撑笑意,德音一副娥眉拧了起来,“胡亥又找你麻烦了?”
章邯一愣,随即沉下脸色:“何人胆大包天,竟然敢把军中大事泄露出去?是不是章平?他现在越发随性妄为了!”
“我是外人吗?和我说就是泄露机密吗?”德音越发不悦,“这份诏书来者不善,我担心你、担心将士们,难道不对?”
被一顿揶揄,章邯说不过她,便缓和了些脸色,带着些道歉之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可是经历了这么多,我早已成为了局中人。你不要什么事都瞒着我,有些事、有些话,你该和我说的。”德音顿了顿,眼中的怒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哀伤,“邯哥哥,如今我身边只剩你一人,你若再有什么差池,我该何去何从?我想替你分忧,和你一起想办法,我不想再失去你啊。”
说到最后,她鼻腔一酸,尾音忍不住打颤。章邯心头一软,忙站起身拉过她:“我说过以后绝不会再离开你,我说到做到!”
德音哀怨地望着他,眼尾泛起微红:“我知道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可我还是会止不住地害怕。你刻意对咸阳那边隐瞒了我的消息,我明白你是为了保护我。可是胡亥下了诏,诛了李斯全族,按理来说,我也是他的族人。这段日子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没有个落定,就怕赵高和胡亥拿我的身份说事,趁机找你的麻烦。如今看来,即便没有我,胡亥他们也已经蠢蠢欲动想对你不利,一旦他们得知我的事,不知道还会如何害你……”
说罢,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环住章邯的腰身,将脸埋在他心口处:“送我回咸阳吧,我不想连累你。”
“胡说什么?”章邯一把将她拉起,“你我之前哪里有什么连累不连累之说?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不会再离开你寸步,这是我的承诺,也是我的原则!”
虽然因为恐惧使得他的口吻严厉了起来,可德音听在耳中却比温情款款的情话还要感动。她还想说些什么,一股酸涩之情抵在喉头,令她怎么也张不开口。情急之下,她复又搂住章邯的脖子,只以热烈而深情的拥抱来回应他。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章邯抚着她的后心,言语间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柔,“你说你身边只剩我一人,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你是我所有的希望,有你在,我才有力气继续走下去。所以,千万不要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离我而去,好吗?”
德音用力点头,刚要回应他,忽听他压抑着低沉咳了几声,便赶忙松开手,扶他回案边坐好,转身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递到手边。
“已经吃了好几副药了,怎么这病一直都无法根除呢?”
德音紧张地盯着他,却见那淡色的唇干裂起了皮,一浸热水,那层皮软软覆在唇上,显得唇色越发地白。
“我也不知道,可能还是那几年积郁了太多,一时半会无法纾解散尽。”章邯不在意地笑了笑,安慰似地握住她的手,“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平日里我也不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和正常人都一样。”
“你就不要逞强了。”德音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却是关心远多于埋怨,“我问过医官了,你这个病就必须静养,不能着急、不能生气,否则根本好不了!可是你在军营中,哪里能安得下心养病呢?”
“所以啊,你就更不能走了。”章邯继续笑着,“章平他们哪里有你心细?指着他们照顾我,我还能好得起来吗?”
听他有意逗自己开心,德音娇嗔地嘟起嘴,害羞却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说得倒也是。看样子,我得寸步不离守着你了。”
章邯顺势将她揽在怀中,声音轻缓,如细雨滋润着她的心田:“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德音轻轻笑了起来,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仰首望着他:“我就要跳下来了,你要仔细接住我哦!”
她笑得欢欣而纯粹,仿佛这些年的苦难都是虚幻,他们只如那年青涩懵懂,在沅茝殿的廊芜下互相倾诉着内心深处对彼此深情的眷恋。
章邯猛然愣住了,一段段回忆从记忆深处涌了出来,仿佛一条细细的银丝,牵动着他心头最柔软的一处。
他扶起德音,郑重其事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娶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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