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拙成巧
黄昏时分，堂邑侯府。
王太后崩，刘嫖和陈午夫妇虽然用不着守孝什么的，但象征的意思还是要有，堂邑侯府前，原先日日喜气洋洋的布置也改了许多，满眼素色平添了几分哀情。
陈珏纵身下马，立刻便看见东方鸿在门口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等着他，随手将马缰交到李英手中，陈珏随后便和东方鸿一起入内。
绕过前院和几道回廊，陈珏方踏进门，就看见陈午、刘嫖和陈须分别坐在堂上，陈珏的目光紧紧盯着东方鸿，随后又看向刘嫖，清声道：“这几日我在宫中不得脱身，今日总算有机会回来问一句，这事是不是家中按原先的打算所为？”
自从那日发现王娡的中暍有假，陈珏当天便借着义姁等人为王娡看诊的机会，安排人偷出王娡的玉坠，命李英安排人当街叫卖，以达到利用“过犹不及”而激怒刘彻的目的，与之同时，东方鸿还提出了一个一箭双雕的设想，只不过陈珏必须时刻跟在刘彻身边看他的反应，还来不及仔细商讨。
刘嫖笑吟吟地看了看陈珏，道：“这次的事情真是件大好事。”
原来她还担心窦太后这两年身子不大好，万一哪日去了，刘彻必然是要接王娡回宫享福的，到时候阿娇就难免要费心应付她，如今王娡就这么死在阳陵，最高兴的便是刘嫖。
“大长公主所言甚是，下一步，便是陛下怎样给淮南王定罪。”东方鸿含笑道。
天气尚热，东方鸿不知从哪里寻了一把扇子扇动起来，只是在陈珏看来，羽扇纶巾的名士风度是半点都没有，相反地，那女子风格的小扇由东方鸿用来颇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陈珏忍不住瞪了东方鸿一眼，刘嫖是他母亲，忽略了他的问话就算了，东方鸿这样说不定便要有几分故意。
东方鸿这阵子已经渐渐地融入堂邑侯陈家，就是刘嫖看他也比往常顺眼了许多，他无视了陈珏的目光，继续笑着道：“王氏和陈家，早已是不死不休之势，只不过他们因为时机不到而暂时隐忍罢了，不除王氏，宫中的皇后娘娘难安，小公主难安，将来陈家的皇子也难安。”
东方鸿三个难安正中刘嫖的心意，陈珏也不由地点了点头，刘嫖手段比寻常男子更狠绝，只不过王娡在阳陵的住处守卫森严，她实在寻不到时机下手罢了。
“所以说，这次就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一旦运用得当，不只皇后娘娘无忧，子瑜也会更加受天子信任和看重。”东方鸿总结道。
陈珏轻吁了一口气，他知道东方鸿的意思，刘彻不是笨人，他天生就是做皇帝的材料。如果陈家对王娡下手，就算现在刘彻会对陈家深信不疑，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等到将来刘彻难免不会存疑——一旦皇帝对哪一家门阀起了疑心，那便又是灰飞烟灭的局面。
东方鸿的计划，就是借着陈家的势力趁乱置王娡于死地，随后借机嫁祸给淮南王刘安，只要刘彻这时对淮南王是真凶的事实深信不疑，陈家便可以轻松地置身事外，陈珏自己更可以凭借这一段时间的表现更得刘彻信任。
“至于子瑜方才的问题。”东方鸿觉得凉快些了，终于放下他手里不伦不类的扇子，笑道：“我们也不知道王娡到底是因何而死。”
陈珏有些错愕，道：“为何？”
“因为王娡的死讯还没有传出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把那匣子里的药换了部分。”刘嫖皱眉道，“但是按照原先的打算，王娡应该在第二日午后才服下毒药，她死的未免早了些。”
陈须第一次参与家中的大事，心下也有些兴奋，抢着道：“莫不是阴差阳错歪打正着，果真是淮南王对王氏下了毒手？”
陈珏和东方鸿对视了一眼，随后将不可思议的目光落在陈须身上。开始的惊讶过后，陈珏越想越觉得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王娡被窦太后赶到阳陵，她却在阳陵去世，说不得刘彻心里便会埋怨窦太后杀了自己亲母，这样淮南王挑拨的目的一样可以达到。
饶是见惯世情的陈午，这下子心里也没什么底，王娡这回死的未免太奇怪了些。
陈珏手指轻敲大腿，刘嫖这边动手比他想象中的更快，他抬眼道：“阿母，阳陵那边处置好了？”
“万无一失。”刘嫖神清气爽地道，“珏儿放心，这方面的事阿母比你们男人家在行，这回事我们八成就是无辜的，怎么还会留下痕迹？”
陈珏这回终于放下心来，女人家的细心总是男人比不了的，刘嫖说万无一失他还是很放心，他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阿父和阿母就请静观其变，宫中陛下身边有我和阿姐看着，不会出什么岔子。”
刘嫖笑道：“阿母也得进宫陪陪你阿姐，娇娇身为大汉皇后，真正地独当一面还是头一回，我得指点指点她。”
陈午起身松了松筋骨，道：“我既然位列九卿，还有不少职司要管，倒是须儿。”陈午严厉的目光落在陈须身上，堂邑侯世子见状缩了缩脖子，陈午沉声道：“你看顾好家里，蟜儿和隆虑公主就要回长安，你也得安排妥当，不要出什么差错。”
陈珏看方才豪情大发的陈须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忍不住微微一笑。等到天色渐晚，一家人纷纷散去，陈珏走在通往自家院子的路上，忽地感觉到天空中飘起了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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