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该死的你怎么想！”布鲁诺说着，一只脚蜷进椅中，金黄色的细眉皱得几乎凝结在一起，眉梢像猫的胡子一样高高翘起，此刻，他看着杰勒德的样子，就像一头要被逼疯了的毛发稀疏的金毛老虎。
“我可没说我想当然的事哦，”杰勒德耸耸勾起的双肩，“对吗？”
“你含沙射影。”
“我没有含沙射影，”他大笑的时候，浑圆的肩头也跟着晃动了两下，“你误会我了，查尔斯。我并不是说你故意放风声说你要离去。我知道你是不小心脱口而出的。”
布鲁诺两眼盯着他。杰勒德刚刚暗指如果这是内贼所为，那么布鲁诺和他母亲一定与此事有关，况且毫无疑问这是内贼所为。杰勒德知道他和他母亲是在周四下午才决定周五出门的，把他大老远地叫到华尔街来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亏他想得出来！杰勒德没有任何证据，他也不能假装有证据而愚弄他。这是另一桩完美的谋杀。
“介意我走吗？”布鲁诺问。杰勒德正摆弄着书桌上的一些文件，仿佛要借故留住他。
“稍等。喝一杯。”杰勒德朝办公室另一头架子上放置的波旁威士忌酒瓶点了点头。
“不喝了，谢谢。”布鲁诺非常渴望喝一杯，但绝不想喝杰勒德的酒。
“你母亲好吗？”
“你问过这个问题了。”他母亲并不好，也没在睡觉，而这正是他想赶回家中的主要原因。面对杰勒德一副以家族挚友自居的态度，布鲁诺心中又涌起一股强烈的厌恶。他或许算得上他父亲的朋友吧！“对了，我们并未雇用你接手这件案子，你知道的。”
杰勒德笑着抬起略带桃紫色斑驳的圆脸。“我可以免费承办，查尔斯。这正是我认为它的有趣之处。”他点上另一支雪茄，雪茄的形状就跟他胖胖的手指头一样，布鲁诺再次注意到他带有绒毛的淡棕色西装的翻领上满是油渍，还有那恐怖的大理石纹领带，真令人讨厌。跟杰勒德有关的每一件事情都惹得布鲁诺不快。他慢条斯理的说话方式惹他不快，他好几次看见杰勒德与他父亲在一起的回忆也惹他不快。阿瑟·杰勒德甚至都不像那种看上去像是侦探的侦探。不论他有何等经历，布鲁诺发现他无法相信杰勒德是一个一流侦探。“你父亲是个很好的人，查尔斯。可惜你不够了解他。”
“我非常了解他。”布鲁诺说。
杰勒德那对混杂着斑点的褐色小眼严肃地看着他。“我认为他了解你的程度比你了解他的程度要高。他留下了几封有关于你、你的性格和他希望把你培养成什么人才的信件。”
“他根本就不了解我，”布鲁诺取出一根香烟，“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谈论这个，这根本无关紧要，也挺可怕的。”他镇静地坐了下来。
“你恨你父亲，对吧？”
“他恨我。”
“但他并不恨你。这正是你不了解他的地方。”
布鲁诺将一只手伸出椅子扶手，汗水让扶手发出了嘎吱声。“我们是否有所进展了，不然你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里？我妈妈身体不太好，我想要赶回家去。”
“希望她身体很快好转起来，因为我想问她几个问题。或许明天吧。”
布鲁诺觉得一股燥热涌至颈项。接下来几周，他母亲会很难过，而杰勒德会使情况更糟糕，因为他是他们两个的共同敌人。布鲁诺站起身，把雨衣甩放在一只手臂上。
“现在我要你试着再想一次，”杰勒德不经意地对他晃动手指，仿佛他还坐在椅子上似的，“你周四夜里到底是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那天凌晨两点四十五分的时候，你在蓝天使门前与你母亲、坦普尔曼先生和拉索先生分手了。你去哪里了？”
“去了汉堡之家。”布鲁诺叹了口气。
“在那里没看见你认识的人？”
“我该认识谁呀？猫咪吗？”
“接着你又去了哪里？”杰勒德核对着手中的笔记。
“第三街的克拉克酒吧。”
“在那里见到谁了吗？”
“当然见了，酒保。”
“但酒保说没看见你。”杰勒德微微一笑。
布鲁诺皱起眉头。杰勒德半小时之前并未提起此事。“那又怎么样？那地方挤满了人，或许我也没有看见酒保。”
“那里的酒保全都认识你，他们都说周四晚上你并没有去酒吧。而且，当晚那地方也并未挤满了人。周四深夜？三点还是三点半？我只是想要帮你回想起一切，查尔斯。”
布鲁诺恼怒地抿了抿嘴。“或许那时我不在克拉克酒吧。我通常会上那儿去喝杯睡前酒，但或许我没有去。或许我直接回家去了，我不知道。那些跟我妈妈和我在周五早上交谈过的人怎么说？我们打了很多电话向大家道别呢。”
“噢，我们把那些人都纳入问询范围了。但说正经的，查尔斯——”杰勒德往后一靠，跷起一只粗短的腿，集中精神一口接一口地吸着雪茄，以使它继续燃烧，“你不会与你母亲和她的朋友分手，就只为了去吃个汉堡，然后直接一个人回家去，对吧？”
“也许会呀，也许这样能让我醒酒呀。”
“你的说辞为什么这么含糊不清呢？”杰勒德的艾奥瓦州口音使他的卷舌音听起来像是谩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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